厉无非道：“我要去一趟天悲宗，有东西要取。”

毕清远见状，倒也没拦，抚了抚长须，道：“我让几个弟子随你一道，你随意使唤，你这孩子老实，我担心你回了天悲宗又遭人欺负。”

“……”老实？

众弟子嘴角抽搐。

许萝本来也不太认同这话，但见众弟子都在大崽身后流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，她就不乐意了。

怎么了？怎么了？她家大崽不偷不抢不杀人放火……杀人是要杀几个的，但至少其他的没干过，怎么就配不上“老实”这个夸赞了？

厉无非再不与毕清远多废话，起身告辞。

毕清远将他送出客栈外，示意几个弟子跟上他，一扭头，却见黑衣少年已经消失在原地，犹如一阵冷风，无影无踪。

毕清远面色又是一变：“他御剑了吗？”

他旁边众清元派弟子亦是无比震惊：“没、好像没有。”

不御剑竟也能飞？掌门都做不到！

厉无非解下蒙眼黑布，暗红的左眼燃烧起熊熊的玄火，他提着剑飞行在天上，狂风将他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。

他从云端上俯瞰脚底芸芸众生，感受着体内无穷无尽的力量，过了十七年暗不见天日的血腥日子，他头一次觉得这天地间如此自由。

他在乱葬岗时便想着有朝一日定有这一天，只是那时他心中阴郁，没想过当自己从地狱里爬出来时，会有一人陪在自己身边。

他从怀中掏出储灵瓶，看着掌心中的储灵瓶，表情不易察觉地变得柔和了些。

只是意识到自己的嘴角竟然微微抬了起来，他又赶紧绷紧了神色，蹙起眉心，竭力让自己不喜形于色、显得冷酷英俊一些。

许萝：“……”

她仰头看着巴掌大的小人负手在天上飞——也就是自己头顶的位置吧，绷起来的包子脸一会儿抬起小嘴角一会儿又撇下小嘴角的。

干啥呢，搁这表演变脸呢。

“出来罢。”厉无非调整好表情，这才用一副不甚在意漫不经心的口吻，对储灵瓶轻哼一声：“我的礼呢，你还没给我，莫不是想赖账。”

耽误了大半天竟然还是在惦记这个。

许萝拿出自己制作好的白色眼罩来，伸手拽了拽他的小脚，让他飞下来点。

厉无非却没懂她是什么意思，垂下脸来，疑惑的看向自己脚底的方位。

许萝趁着这功夫，把眼罩给他戴了上去。

柔软的白色绫罗布覆盖在空荡荡的右眼上时，厉无非呼吸窒了一窒。

许萝踮起脚，在他雪白的长发后将带子系上了，然后在他肚子上写：“亲手做的，你看看喜欢吗？”

许萝仰头端详着换上了新的眼罩的大崽，她自己是觉得很满意的。

好看多了。

先前蒙着黑色布条像个小瞎子一样，现在左眼燃烧着熊熊玄火，右眼戴着白色眼罩，看起来竟有几分病娇之感。

当然，在这张包子脸上，什么病娇什么杀气都荡然无存，变成了萌得人心肝胆颤。

厉无非没吭声。

他用左手摸了摸右眼上的软布，眼睫轻轻一颤，嘴巴动了动，因活着的这十七年从未得到过如此热情的付出，他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。

她说送他礼，他自然期待，但只以为是街市上随意买来的小玩意儿。

可却没想到是为他量身定做的遮眼的布。

和那日在地牢看见血迹斑驳的地面上出现“不醜”二字一样，他心旌泛起了剧烈的波澜。

就好像他是一支沉没在水底的沙中折断了的铁戟，旁人只想拼命让他尽快销蚀，只会嘲弄他断臂眼又瞎，唯有她看见他，努力将他打捞起。

厉无非天寒地冻的心里像是斜出一团烈火，暖掉了十七年来的孤苦。

他甚至觉得因为这一瞬，以往吃过的苦好像都变成了铺垫。

那些苦，好像也没有多苦。

他手指在白色眼罩上反复摩挲，终于开了口。

许萝喜滋滋地等待着大崽喜极而泣感谢阿妈。

谁知听他沉稳开口：“就这？”

许萝：“……”

现在就去解锁二崽，你信不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