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章 25

不会是被她吓得吧?

花一棠笑了一声,推门而出,金色的晨光扬起他的衣袂,如金箔飘扬,满是富贵的味儿。

好几十号人呜呜泱泱涌进了院子,外围的精壮汉子穿着穆氏商队的统一服装,中间皆是衣着光鲜的侍女侍从,右边一队端着脸盆、布巾、清水、漱口杯、牙具、铜镜、皂角、梳子、柚子叶等洗漱用品,中间一队端着各色点心、茶釜用火炉温着,左边一队捧着衣衫十几套、靴子十几双、腰带十几条,还有数不清的发簪,十几种形色各异的香囊,银的、金的、镶玉的,锈珍珠的、缀象牙雕,端是个芬芳四溢。

最离谱的是,几名仆从居然迅速在院子里打了个简易帐篷,还铺上了波斯地毯,显然是为花一棠准备的临时更衣室。

领队的木夏神色愧疚:“时间仓猝,准备简陋,还望四郎莫要见怪。请四郎先简单洗漱更衣,衙外马车已备好,回府后再容我等为四郎细细整理。”

虽然不是第一次见此等阵仗,林随安还是被这高调的炫富方式震撼了,凌芝颜更不适应,眼皮一跳一跳的,像钻了只蚱蜢。

花一棠大步流星走入人群,临入帐篷的时候,侧目看了凌芝颜一眼,鼻子里哼了一声。

花一棠不愿帮忙,林随安并不意外,听他和凌芝颜的对话,显然花氏和凌氏之间相处得并不和谐,搞不好还有什么世仇。没有了嫌疑人这个身份压迫,他一个士族富豪完全没必要趟这趟浑水。

可当花一棠当真没跟过来的时候,不知为何,心里居然有点小失落。

他们只认识了几天,为何会有这般奇异的情绪?

难道真如花一棠所说,因为他们一起过过堂、查过案、坐过牢、打过架,所以产生了一种类似革命情谊的东西?

林随安没想明白,索性不想了,唯今之计,还是先搞钱要紧。

敛尸堂位于府衙西北向院中,独门独院,四周种着高大茂密的植被,阳光难以照入,敛尸房内更是阴暗,只有东、北墙上有一排窄小的透气窗,房中一连五座尸台,三座下堆着冰块,寒气逼人,台上蒙着白布。空气里弥散着潮湿黏烂的臭味,林随安用袖口遮住口鼻,强压住胃里的翻腾。

凌芝颜面不改色,径直走到最内侧的尸台,揭开蒙尸布,尸台上只有一颗人头。

纵使做了一路心理建设,猝不及防看到这般景象,林随安还是惊得一个激灵,头发根都竖了起来。

那是一颗切得很干净的头颅,端端立在尸台上,发髻略有凌乱,但整体还算整齐,双眼、口齿紧闭,能看出表情祥和,甚至——林随安眼皮微跳——嘴角还带着微微的笑意。

虽然只有一面之缘,但尸头保存完整,林随安一眼就认出来了。的确是严鹤。

凌芝颜将递给林随安检尸格目:“林娘子请看。”

扬都的检尸格目与南浦县的格式一样,想必是朝廷统一规格,格目上写明死者为严鹤,性别男,年纪二十四岁,检尸仵作叫王洲,尸检报告简明扼要,毕竟只有一颗头,实在没啥可检的。林随安注意到一句话“皮肉不卷凸,系死后斫落”。

“死者严鹤,死后被斩首,抛尸于扬都开明桥下,发现之时,头颅长时浸水,仵作难以确定具体死亡时间,”凌芝颜道,“按林娘子所说,酉正时分他在流月楼出现,那么死亡时间便是酉正至亥初之间。”

“死后被斩首,也就是说还不知道他真正的死因?”林随安问。

凌芝颜点头。

林随安绕着尸台转了一圈,对仵作道,“可否让我看看他的眼睛?”

仵作:“尸首已验毕,为何还要看眼睛?”

林随安:“……”

这咋解释,总不能说她有金手指吧?

凌芝颜:“让她看。”

仵作一脸不高兴,但还是依言扒开了严鹤的眼皮,林随安深吸一口气,目光直直对上了尸首的眼球。

一道白光闪过,仿佛有人用刀刃劈开了眼前的世界,浓郁的白雾夹杂着刺耳的尖叫和笑声铺面而来,乱七八糟的颜色狠狠撞上了眼球。

林随安倒吸凉气,脚下一个趔趄,后背撞到了一个人身上,被人轻轻揽住了腰,但只有轻轻一触,立即松手。

虽然只有一瞬间,林随安还是闻到了熟悉的味道。

清甜温软,好像晒满阳光的果子露。

“让你来敛尸房不戴面巾,看,被熏晕了吧。”花一棠甩过来一张蒙面巾,自己也严严实实蒙着一张,只露出一双不高兴的眼珠子。他换了身雪白飘逸的新袍衫,脸上不知涂了什么美容圣品,明媚得耀眼。

林随安怔怔接过面巾,脑细胞信息过载,有些发蒙。

凌芝颜愕然:“你……怎么……”

“让我帮忙也行,”花一棠慢条斯理整理着袖口,“我也要二十匹绢。”

明庶:“啥?!”

林随安:“……”

凌芝颜:“只要……二十匹?”

花一棠挑眉:“就你们凌家那穷酸家底,我要两百匹绢你付得起吗?!”

凌芝颜摸了摸鼻子:“成交。”:,,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