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12. 212 白牲的记忆

一块又一块棺材板被掀开,一束又一束森白的枯骨露了出来,林随安突然感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,刺耳的鸣啸从四面八方钻进脑仁,视线被无数道白光撕裂成碎片,呼啸着、盘旋着涌入了眼眶——

遭了!

林随安甚至还没来得及哼一声,整个人直挺挺倒了下去,仅存的一丝意识陷入了香甜的果木香。

没关系的,林随安想,有花一棠在,肯定能接住她。

一团湿漉漉的东西顺着脚踝蠕动着爬了上来,滑腻的、蠕动着,她想去扒开这个恶心的东西,可双手却被禁锢住了,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,那些湿漉漉的东西越来越多,从四面八方缠了上来,脚踝、手腕、脖颈、脸上、大腿、肋骨……很快就布满了全身。

它们吱吱呀呀地叫着,声音异常尖锐,渐渐地,能听清了,不是叫声,而是笑声,很多人,他们笑着、唱着歌、欢呼着、还有乐声,琵琶、鼓声、箜篌、甜腻的香气、呛人的烟雾、刺鼻的酒气,光怪陆离的画面走马灯似的晃动着,雕梁画柱,金碧辉煌,无数张扭曲的笑脸飘过来,又飘走了,她终于看清了身上的那些恶心的东西,竟是野兽的爪子,四处游走着、抚|摸着、撕扯着、按下一团又一团肮脏的印记——

突然,一道白光贯穿了身体,几乎将她撕成两半,所有的东西都变成了一片血红,凄厉的惨叫声和哭声呼啸而来,身体变成了一块石头掉入了泥潭,被黑色腥臭的泥浆淹没,没过了口鼻,一直、一直坠了下去……

然后,便是无尽的黑暗。

所有的声音都远去了,所有的光都消失了,鼻腔里只有血和土的气味,那是死亡的气息。

黑暗持续了很久、很久,仿佛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梦境。

突然,一缕花香出现了,淡淡的,温柔的,抚|摸着头顶的发丝。

眼前出现了微弱的光,指引着她站了起来,慢慢向前走,那缕带着花香的光一下一下敲击着黑暗的壳,壳碎了,更多的光线照了下来,轻纱般朦胧,一簇火红的海棠花在光的尽头浓烈的绽放着,一个人站在花香之中,身着罗裙,长发如墨,转过头来,灿烂地笑着,露出两颗白白的小虎牙。

是连小霜。

“叮铃、叮铃、叮铃”

铃声从遥远的远方传来,连小霜笑意更胜,指向了铃声的来处,那是光的方向——

林随安睁开了眼睛。

一只银色的风铃挂在头顶,风铃下没有挂纸签,而是一个做工粗糙的绿色竹筒,风一吹,竹筒晃动,叮铃铃、叮铃铃——洒落一片细碎的阳光。

林随安有些发怔,目光转向四周,她还在司法署里,身下是一张宽敞的卧榻,瞧着像方刻的专用品,花一棠坐在榻边,一只手托着腮帮子,一只手握着自己的手腕,长长的睫毛在铃声中轻轻地颤动着,林随安想到了春风中的花蕊。

黑夜已经过去,天亮了。

林随安轻轻呼出一口气。

花一棠眼皮一动,腾一下坐直,茫然四望,有点睡蒙了,看到林随安,绽出一个大大的笑脸,“睡醒了?”

林随安点头,撑着胳膊起身,花一棠忙在她身后垫上两个大软垫,林随安这才发现全身又酸又疼,完全用不上力,好像连夜爬了二十里山路。

果然,死者执念越强,金手指的副作用越大。那些白牲死前定是极度恐惧,才会生出这么强大的执念。

林随安揉了揉太阳穴:“什么时辰了?”

“辰正二刻,你睡了足足三个时辰。”花一棠小心观察着林随安的状态,“你——感觉如何?”

“无妨,只是有些累。”

花一棠喉结动了动,“看到了什么?”

“身上有很多野兽的爪子……不,应该是人手,有笑声,尖叫声,很乱,很疼,很……恶心……”林随安闭眼,胃里一片翻腾,几乎要吐出来。

突然,温柔的果木香将她裹了起来,林随安愕然睁开眼,发现花一棠轻轻抱住了她,手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