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52 章

鹧鸪天 画七 4061 字 4个月前

凌枝说完就不再管他们,她只看向温禾安,不知从哪又变出一根五彩发绳,系在她绸缎般柔顺的发丝上,歪歪扭扭地打了个结,话是对其他几l个说的:“不用憋气,看到什么不要招惹,也不要跑,将自己想象成一条鱼。”

说罢,温禾安和她先一步嬉嬉闹闹地跳进波涛汹涌的海面,好像只在一刹间,就已被浪花冲去了很远。

他们站在一处绝壁,脚下踩着唯一一块突出的石头,距离海面怎么也得有个数十米,主要是,那也不是别的海,而是溺海,商淮和罗青山都觉得有点头晕目眩。

因为凌枝没给他们身上绑东西,不知道到了海里,他们能不能得

到保障。

陆屿然反而对这块地方突然生出了一点兴趣,他仔细端详着,确认着,从容不迫,但于某个瞬间,避无可避了,脚步踏出去,悬空,再也没落到底。天穹上乌云翻卷,雪色的袖袍如飘雪,随风鼓动,耳边是某种尖厉的啸声,墨发沁入翻滚的海浪里。

他沉在深海里,不远处,温禾安露出个乌黑脑袋,脸颊,双手,肩,在黑色中反衬出种极致的白,她安安静静地看了他一眼。

片刻后,一行人在海底齐聚。

在溺海中,这群人很快就见识到了阴官的神异之处,像这一圈人无形之中都被丝线扯住了,这根线在阴官手中,要生要死,要如何生,如何死,全在阴官一念之间。

他们被这根线牵引着,渐渐往底下沉,一沉再沉,而后看见了海底一座巨大的门户。

那座拱门高达百丈,耸天立地,由整块整块坚硬岩石堆砌而成,它立得无声,沉寂上千年,依旧有一眼震慑人心的气势,其上瑞兽无数,梵纹盘踞,栩栩如生,不曾被吞噬半分。

有人来得比他们早。

此时已经进去了。

身后还不断有人陆续赶来。

直到此时,商淮与罗青山等人才知道阴官与阴官之间的差别,其他队伍的需与阴官挨得极近,缩头缩尾,顾此薄彼,来回推搡,他们则不用,自在得很。

凌枝五根手指头在海水里百无聊赖地轻拨,一种格外玄妙的东西为她操控,他们目光所及之处,这偌大的溺海,至少方圆数百里都是她的耳目。她侧耳听了一会,指着前面的门,压了压眉心,飞快道:“从门中进去,背后就是无归,双鱼阵在左侧一百里开外。”

她娇矜地一抬下巴:“百里之内,任你们如何分散都行。”

这也意味着,只要控制好距离,他们完全可以分为两队人马,要去无归的去无归,要奔着双鱼阵的去双鱼阵。

她看向温禾安,不再管后面几l个了,脸颊上闪着一种生动的情绪,跃跃欲试:“你看双鱼阵?我看双煞果?”

聚集在门前的不止他们一个队伍,大家都在根据自己的情况商议对策,实际上没多大可商议的,若是阴官能耐足够,无有束缚,他们的目的地自然是无归,将无归翻个底朝天,看能不能找到那份从来只存在在世人窃窃传言中的天授旨,得到认可,或是传承。

真正一来就奔着双煞果去的,除了温流光的队伍,几l乎没有。

温禾安朝凌枝点点头,又与陆屿然对视一眼,朝他走过去,打了声招呼:“我带着月流他们先去找双煞果,你们去无归城看看吧,这样也免得耽误时间。”

他们天黑之前得回去。

陆屿然没有意见,他只是看着温禾安,看了好一会,不知怎么,将罗青山指给了她。

罗青山心中骇然,万般不敢在危险情况之中离开他,然而一个字没出口呢,就见他家公子似笑非笑地瞥来一眼,他被这一眼生生钉在原地,呐呐两声,垂头丧气地站到温禾安身边去了。

陆屿然朝温禾安扬扬下巴,视线落在她银色的半截面具上,声线清淡,尾音有些散,意有所指:“有事随时联系。”

温禾安点了点头。

凌枝与温禾安为首的几l人转道往西边赶,发现下来的人真不多,一路上没碰见几l个,聚不起声势,暂时没和那两家遇上。

凌枝好几l次停下来确认方向,半个时辰之后,倏地停下来咦了一声。

温禾安不敢忽视她在溺海之中发出来的动静,问:“怎么了?”

“在无归的队伍遇到了些难缠的东西。”凌枝伸手往四周一指,暗示说:“有麻烦成群成群地跑出来了。”

她摇摇头,想想巫山也在这群麻烦的包围之中,可够陆屿然好好忙一阵的,心情无端好了一些,但脸色也没因此由阴转晴,接着道:“前面就是双鱼阵和双煞果的具体位置了,但……好像被捷足先登了,现在也起了冲突,看着像是天都的队伍。”

“看样子还有一阵对峙要磨。”凌枝想想温流光这个人,不是很愉悦地眯了眯眼睛,问:“我们是现在过去跟他们一起,还是等他们打完再伺机而动强抢啊。”

温禾安脸上线条绷得紧了些,她当机立断:“先去看看。”

只是谁也没有想到,他们走到一半,遇见的,不是天都的队伍,也不是双鱼阵,而是个空濛的幻境。

这幻象布置在溺海中,居然同时辅以了精妙的阵法,温禾安脚步悬而又悬地踩在幻象前,眼仁里的温柔之色铺平,撕开,睫毛纤长,凝着一层冷极的水色,歪了下头,声色中吐露出种平静的冷酷:“我没去找你,你竟还敢出现在我面前。”

江召出现在她眼前,五官清隽,清润挺拔,他像是等待了很久,此时用双乌黑的眼眸看她,好似藏着数不尽的深情,早知道她要这样说,也不动怒,只是疲倦地勾唇笑了下,声音有些沙,又低:“我们好好谈一谈吧。”

“这是你要谈事的姿态?”温禾安唇边噙着点笑,笑意不达眼底,于是显得冷硬:“真人不敢来,还动大手笔用上幻象了?”

江召抿唇不说话,他一袭青衫,刻意敛去阴鸷之色时,仍是个能用干净旖丽来形容的小郎君,胆子却比从前大许多,知道她此时此刻是怎样的心情,仍不管不顾地执意牵她的手。因为这个动作,他半条胳膊都没能全身而退。

而他并不在意。

废了一只,他便伸出另一只,垂着眼,道:“你心中难道没有疑惑想向我证实?”

这样一句话,让温禾安倏地想到了许多事情,她站着不动,眉深深皱着,江召因此终于将她拉入幻境中。

幻象的“门”在其余几l人眼中合上。

罗青山本就精神,现在是更精神了,他打了个激灵,看向一边挑着眉毛一边摸着辫子的凌枝,话语很急,又不知该如何催:“……大执事,你这,这怎么合上了,为何不解开?”

凌枝指了指幻象底下铺展开的阵法,沉吟:“这不是徐家的阵法?有阵法加持的

幻象除非得到主人允许,否则很难攻进去,幻象本来就是大手笔的挥霍。再说,温禾安不也摆明了有事要问?放心,她有分寸,要是真想出来,没谁能留得住,你家公子也不行。”